第二百八十一章 狂生(1/3)
济北王世子张释虞还没有完全原谅妹夫,这次来思过谷,主要是为陪同寇道孤。

  范闭以不受征招而闻名天下,生前连皇帝都请他不动,门下两名最知名的弟子,一个尹甫早已做官,另一个寇道孤却一直隐居不出,颇有先师遗风,若能留在邺城,哪怕只是领个清贵的闲职,也能给济北王父子争来不少荣光与支持。

  为此,张释虞必须自降身份,倾心接纳一名古怪的书生。

  第一次见面之后,张释虞就不太喜欢此人,见的次数越多,越不喜欢。

  寇道孤太狂傲了,那是一种骨子的狂傲,俯视众生,帝王与百姓在他眼里好像根本没有区别,脸上总是一副神游物外的茫然表情,对方说得再热闹,他都无动于衷,偶尔却会冷笑一声,目光如电射来,毫不客气地挑错,然后又退回到茫然中去,令对方尴尬不已。

  一行人来到范闭墓前,张释虞和寇道孤居前,十余名范门弟子和十余名邺城儒林耆宿随后。

  张释虞身为济北王世子,当然不能跪拜,拱手做个意思,正要开口赞扬范先生几句,站在他身边的寇道孤突然跪下,号啕大哭。

  这一哭毫无预兆,张释虞吓得差点跳起来,最后虽然稳住身形,脸色却已变化,又尴尬了一次。

  后面的众书生也都吓一跳,范闭与寇道孤这对师徒之间的恩怨,本已遭到遗忘,这几天又被翻出来,人人皆知,所以谁也料不到徒弟竟会当众大哭。

  寇道孤既然跪下,其他人也得跪下,张释虞犹豫一会,侧身让到一边,心中哭笑不得,有点希望妹夫能赢,杀杀寇道孤的傲气。

  哭丧本是尽孝的一种表现,在范闭墓前,许多人都哭过,尤其是范门弟子,第一次来拜祭时,都要哭几声。

  寇道孤的哭丧与众不同,既非如丧考妣的哀嚎,也非情深意重的悲泣,而是失控的大哭,有一点疯意,像是醉鬼想起了伤心事,像是不到十岁的孩子被父母打得鬼哭狼嚎,像是失意人躲在僻静处的尽情宣泄……

  总之,这是很不得体的哭,一开始还有人陪哭,很快别人都哭不出来,惊讶地看着伏地尽情大哭的冠道孤,隐隐觉得不安。

  张释虞庆幸自己没跟着跪下,更没跟着哭泣。

  安重迁是邺城人,在范门弟子当中,要尽地主之谊,没办法,只好起身走上前,跪在师兄身边,伸手搀扶,劝道:“寇师兄节哀,师父已然仙逝,咱们这些做弟子的……”

  寇道孤甩开安重迁的胳膊,边哭边道:“范老病夫,你死得太晚了!”

  范闭有时自称“老病夫”,弟子们却从来不会这么称呼,更不会生出“死得太晚”这种想法。

  众人大惊,安重迁圆场道:“寇师兄伤心过度。”

  寇道孤止住哭声,也不擦拭,任凭泪水糊在脸上,“再早七八年,你正如日中天,知道自己该信什么、该学什么,心无疑碍,可以宗师身份去世,受人怀念,岂不胜于今日?”

  安重迁已经不敢接话。

  站在一边的张释虞问道:“今日怎样?”

  “范闭巅峰不再,抛弃从前的旧说,新说却未建立,满腹疑惑无处求问,又要向外人掩饰,宗师变成了欺世盗名之徒,令人惋惜。”

  安重迁必须为师父辩护,“寇师兄这些话可说错了,师父老而弥坚,对学说没有半分改变,教授弟子越发得心应手,心无疑虑,不需求问,倒是有许多人来向师父问疑,无不茫然而来、满意而去。”

  寇道孤冷笑一声——即便只是旁听,张释虞也厌恶这声冷笑——根本不看安重迁,目光停在墓碑上,“你们的疑惑不是真疑惑,只是目光短浅,看不到真相,或是心志不坚,不敢看真相,经范闭点拨,自然能够满意而去。非得是真正的大学问,才有真正的大疑惑,可争论一日一夜,甚至百年、千年,而不得结果。范闭至少是钻研大学问的人,尔等沉迷于小术,哪来的大疑惑?”

  一番话得罪所有人,安重迁面红耳赤,说不出话来,一位老先生怒道:“好狂的后生,你所谓的大疑惑是什么?不妨说来听听。论学问,我跟范先生比不了,但是向你答疑解释,还是足够的。”

  寇道孤像是没听到,又或是不屑于与此人争论,伸手指着墓碑,“谁立的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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