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三二章 有些事,记着是一种痛苦
的千疮百孔,处处都是狼烟四起……
  那一日,上郡最后一个县城被攻破,他只得护着上郡守带着残兵,从重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,亡命而逃……
  那一夜,羌胡穷追不舍,他的那些战友,那些兄弟,跑不动了,逃不掉了,就一个个,一队队的自动的转身去拦截追兵,就只为了能给其他的人多争取一分一秒……
  怎么可能会忘记,那燃烧在城头的火,那惨遭胡人凌掠的家园!
  怎么可能会忘记,那流淌在上郡的血,那堆积如山至死都不能瞑目的头颅!
  怎么可能会忘记,还有那死在怀中的人,他的孩子,他那才刚刚年满十六,那马家唯一的香火!
  中年汉子爬起了床,仰头望天,天上的孤月一轮,凄凄寒寒。
  他曾经希望有那么一天,朝廷有传令兵奔驰到门前,高喝一声,令其归队,然后他就和当日的那些胞泽,驰骋着战马,杀回上郡!
  一旬过去了,一月过去了,一年过去了,可是在终究是无人前来……
  这么多年,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,已经在田间地头上忘却了如何排兵布阵,已经在镰刀锄头中忘却了刀枪棍棒,已经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期盼当中忘却了曾经戎马的荣耀,黯淡了心头的希望……
  就当他以为此生就将在此残老的时候,斐潜却突然出现了!
  当他奔出门的时候,多么希望是当年的老郡守,然后能看到的是一群熟悉的老面孔……
  可是,他一个都不认识。
  而且这个上郡守还如此的年轻。
  他迟疑了……
  芸娘默默的起了床,从屋子的角落里拖出一口大箱子,借着斜斜映照到屋子内的月光,将箱子打开,竟然哗啦啦的从箱子内拉出了两件札甲!
  札甲之上的铁片相互敲击,在寒冷的月光之下,散发着萧杀之气,甲片之上,隐隐残留着不少砍扎的印记。
  芸娘盖上了箱子,将其中一件放在了箱盖子上,却将另外一件套到了自己身上,伸手到札甲之侧将系带绑好,瞬间从一个农妇变成了一个巾帼战士,然后提着另外那件札甲,昂然站到了中年汉子面前!
  “马延马诚远!
  “马家的荣耀是在战场上取来的,不是从田间地头上刨出来的!
  “这么多年,你盼望的不就是这一天么?
  “忘不了就不用忘!
  “回吧!一起回去!
  “用我们手中的刀枪,告诉上郡那群胡人,曾经的度辽将军,我们马家,回来了!
  “不管是箭雨枪林,不管是刀山火海,我……我都陪着你……”
  马延接过了札甲,抚摸着上面一道道刀砍箭扎的痕迹,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满面泪痕,张大了嘴,却没有发出声来,只是哑哑的闷在胸腹之间,眼泪混杂着鼻涕流得整张脸都是,糊满了胡子,最后滴落到地面之上,溅起点点的尘埃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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